对话高山——群策群力谋划原住民徒步向导机制

川西户外资源丰富，近些年，随着户外运动的日趋火热，徒步爱好者纷纷前来体验。面对庞大的群体、复杂的环境，如何能有效推动当地经济的发展、管控户外风险、加强服务意识、建设环保制度等需求日益突显。

在此背景下，以中国户外金犀牛奖为媒介，我们汇集多方相关人员，相聚在四姑娘山。

2023年11月3日，「对话高山·川西原住民徒步向导机制讨论会」在四姑娘山双桥沟举办。

“徒步中国”创始人马俊、资深户外媒体人马德民、北京体育大学户外教师张艳杰、登徒子户外合伙人龙永飞、户外玩家代表单麟、四姑娘风景名胜区管理局代表，凯乐石品牌总监孙娜等嘉宾参与了这场“对话高山”论坛。

在雪山下，相关户外学者、品牌方、景区、玩家、俱乐部等各方代表聚集在一起就“川西原住民徒步向导机制”进行讨论，以期合理利用好川西户外环境资源，打造和推动中国户外向导机制的建立。



以四姑娘为中心的横断山系川西北片区，分布着250余座5000米以上高山，四姑娘山距离千万人群大城市成都直线距离仅100公里，垂直海拔落差接近6000米，户外接近性和生态多样性全球来说都首屈一指。

在登山、徒步和山地马拉松领域，四姑娘山的全季节多海拔线路多达30余条。除此以外，经过多年的持续发展，四姑娘山还在漂流、滑翔、科考、摄影、露营等方面构建了完善的产业项目，是国内首个建设全域门类山地户外产业的区域。



每年都有不计其数的户外爱好者来四姑娘山登山、徒步、摄影、越野跑，满足如此庞大的客户需求，在外面请一个高级的带各种资质的向导，请不起也不现实，原住民向导必不可少。

凯乐石一直在山地目的地有大量的活动，活动过程中接触了很多原住民向导，他们会参与品牌的活动。作为户外专业品牌，凯乐石认为原住民才是山的主人，他们熟悉山地情况，具有山地行为能力，对山地资源和环境有更强大的使命感。而且，无论是阿尔卑斯的向导体系，还是喜马拉雅地区的向导体系，原住民向导都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原住民向导性价比高，能满足客户最基本的需求，促进当地徒步登山运动的发展。与此同时，原住民向导还解决当地人就业和创收，带动当地经济产业发展。但原住民向导也存在服务意识不足、专业知识和技能不足，缺乏监管等问题。

徒步中国创始人马俊有相当多的带队经验，与世界各地的向导都有合作。在金犀牛论坛上他表示，四姑娘山原住民向导体力和精力都没问题，但是他们的服务意识和和契约精神不足，与欧洲阿尔卑斯山向导没有可比性，即便与尼泊尔向导相比，服务意识还是差了一截。



马俊认为四姑娘山首先要要把向导协作和马夫三者的关系搞清楚。四姑娘山目前还是比较低层次的以马夫为中心的经济，向导的核心就是马挣钱，向导本人可以拿很低的报酬，不挣钱都没关系，我有马，客人要几匹就掏几匹的钱，上不上去对他来说不重要。

正常的模式应该是这样的：如果很专业，就去做向导，俱乐部给你钱多一点，你不要考虑你的马占多少。马夫把马搞好就行了，有多少匹马挣多少钱，马夫不能又做向导又做协作。



现在是每个人心思都在想马赚钱，当以马为中心的时候，服务就上不去。如果以客人为中心，服务就上去了。

因为向导不够用，很多未经培训的人都去当向导，最后的结果就是体验感不好。看重当下的短期的经济效益，忽略了岗位责任，这是最大的问题。

马俊认为我们现在缺乏管理机制，做得好的工作机会多，收益高，做得不好的会被投诉，赔偿甚至吊销执照，一套可操作的奖惩办法很有必要。



学者马德民也赞同这一观点，他表示职业意识是建立原住民向导服务意识和机制的重要内容。只有向导作为一种现代职业存在，建立与之相匹配的机制，这与现代企业的人力资源制度相似，奖惩分明才能更好的管理。但向导更多程度上是一种发挥主观能动性的职业，这需要在实践中不断调整和摸索，最佳的管理和激励机制，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北京体育大学户外教师张艳杰表示，首先还是要走出去往外看，看看欧洲、北美等户外向导发展比较成熟的区域，引入职业从业的教育。

其次要立足原住民特殊群体的特点，引入针对性，高质量的职业化培训体系，分批次、分阶段的提升从业者的素养。



对于规范俱乐部和原住民向导的合作，马俊表示，应该签订合作协议，明确双方职责。出现争议或纠纷，有主管部门处理或法律途径解决。

同样作为俱乐代表，登徒子户外龙永飞认为俱乐部跟当地原住民向导应该通过一些条款相互制约，更多时候是以朋友关系合作，其目的都是为了服务客户，达到共赢。

张艳杰认为应该借鉴发达地区的成功经验，建立职业化标准和流程标准。



在马德民看来，户外俱乐部与原住民向导之间是相互共生的关系，在服务价格方面可以借鉴海外的模式。首先，根据向导的资质制订收费标准，分为徒步类向导、登山类向导和特种类向导三大类服务。除了景区开放的经典线路以外，在不完全对外开放的相对困难山区徒步必须通过户外俱乐部组织、办理许可证，个人不允许以自助方式前往。

向导服务可以分为向导和协作，向导持证上岗，熟悉线路和当地情况，但不会帮客户背包；协作一般只负责背负；向导和协作两者同时兼任，收费比向导高，但比雇向导+协作便宜。

合理规范户外俱乐部与原住民向导的合作关系非常重要，双方在合作过程中应相互尊重彼此的权益和文化背景。户外俱乐部应尊重原住民的传统知识和经验，向导也应尊重俱乐部的安全规定和运营方式。



为了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俱乐部和向导应该建立透明的合作机制，包括明确的责任分工、合作方式和沟通渠道。双方应及时分享信息，以便协调和解决可能出现的问题。

在此基础上，确保合作关系中利益的公平分配。户外俱乐部应与原住民向导协商确定收入分配方式，确保彼此利益均得到保护，使合作关系的可持续发展。



作为俱乐部的代表，龙永飞表示他们对向导的要求会更高，特别在四姑娘山这边，高海拔徒步、登山，还会涉及到高反的风险。一个正规的全职向导各方面的专业技能一定是完整的，比如管理能力、统筹能力、团队协调能力，都必须掌握，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向导。

向导要负责整个队伍，而不是只带个路而已。



目前职业向导比较稀缺，很多人都觉得高海拔苦，有可能一两趟下来之后，就会放弃。支撑这个职业不仅仅是收入，还要有热爱，要有爱好去支撑着向导去服务这些户外爱好者。

马上培养一个成熟的向导也不现实，可以从协作到实习向导、再到向导，一步一步进阶。景区可以成立一个合作社去管理，包括管理马匹、管理向导，其他工作人员管理等，模块化管理，作为一个体系固定下来。

当俱乐部与原住民向导成为合作伙伴后，俱乐部会为他们输入更专业的高山户外知识，结合他们熟知当地环境优势，在遇到突发事件能有效的处理与规避。

张艳杰觉得可以借鉴国外原住民向导运作的一些经验，引入职业化领队技能系列培训，提升职业从业者的综合素养，强化相关从业者的风险管理意识。不一定对标高水平的国际高山向导，但是一些成熟地区的经验可以带进来。



比如非洲去坦桑尼亚国家公园，也有当地的协作，他们成为向导，至少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所有人都是从协作干起来的，成为协作之后，经过几个月密集的学习，通过考核才有机会做实习项目。

马德民认为，建立一个四姑娘山向导学校（职业技术学校）是必要的。在这个学校里，系统学习技能和知识，培养职业意识和责任角色，建立向导终身学习的机制，并不断提升向导的安全理念和风险管理意识。

例如在相对比较闲的季节里，集中进行理论学习和实践操作，在这方面可借鉴尼泊尔孔布登山学校的一些经验。



品牌方与原住民向导的合作同样值得借鉴。

作为户外品牌，凯乐石从一开始就和原住民向导接触，与他们在很多活动上都有合作。此外，凯乐石还组织向导培训，无论是技术培训、项目合作、装备培训，已经和很多原住民形成了相互促进、共同发展的战略伙伴合作关系，甚至有部分向导成为凯乐石的运动员或登山合作伙伴，与品牌一起成长，共同传递登山理念和精神。



川西户外资源众多，未来应该如何合理的规划与利用？

马德民认为，川西户外运动产业要走绿色发展道路，坚持生态保护优先，推动户外运动设施合理建设与服务绿色供给，确保户外运动产业可持续发展。



川西户外资源众多，建议政府有关部门按照科学合理、供需匹配、高效集约的原则，研究建立国家步道体系，打造包含历史文化步道、自然景观步道、休闲健康步道等在内的国家步道体系。

国家步道建设统筹川西自然资源、文化历史资源和经济发展需要，结合已有的公园、森林步道、登山步道、健身步道、绿道、跑道、防洪道构建横纵网络。



四姑娘景区代表在金犀牛论坛现场介绍：四姑娘山徒步线路资源很多，长坪沟、毕棚沟和双桥沟三条沟都有非常丰富得徒步路线，其中长坪沟——毕棚沟穿越是经典的徒步穿越路线，也是大家都非常喜欢的一条徒步线路。

未来，针对现有的资源，景区会在符合国家林草法律法规的要求上开发更多的徒步路线，会考虑打造一些精品的线路，比如四姑娘山转山的徒步线路。



“对话高山”论坛所在地是四姑娘山双桥沟，同一时刻，第八届环四姑娘山超级越野跑正在四姑娘山如火如荼地进行。

阿尔曼是环四姑娘山超级越野跑的创始人，也是当地俱乐部深行户外的负责人，在四姑娘山的20年里，他从一个登山者转变成一位赛事的组织者，与此同时，他也与很多当地向导打过交道。

2007年，阿尔曼攀登四姑娘山卫峰5700峰，攀登过程中遇到了暴风雪连夜下撤。等阿尔曼爬到最后山脚的时候，都快绝望了，突然看到一盏灯光打过来，就像回家的感觉。原来向导卢老七的对讲机叫不到阿尔曼，怕他出事，卢老七套着一个塑料袋，在齐腰的深雪中一步步爬上来找阿尔曼。

阿尔曼说：“那个时候我觉得这个就是兄弟，我跟四姑娘山的感情，就是这么一步步地建立起来的。”



这是2007年的四姑娘山，基本没有多少外来人口，旅游和户外远远没有形成产业。

近年来，随着旅游和户外的发展，来四姑娘山的人越来越多，每年举办“四姑娘山攀冰节”、“四姑娘山登山节”、“四姑娘山徒步露营大会”、“环四姑娘山超级越野跑”等赛事活动使四姑娘山的影响力越来越大，进入景区的人数以年均17%速度增长。

外来的人带来不同的文化和价值观，这对原住民的传统方式和习俗产生冲击。与外来游客的互动也改变他们的态度、行为和生活方式。

我们发现，老乡没那么“淳朴”了。但这不是老乡的错，更多的是大环境使然。



据不完全统计，在常住居民仅3000多人的四姑娘山镇，与户外旅游相关的公司近34家，而这近34家公司很多都是当地原住民经营的；有32.7%原住民从事高山向导、山地救援等相关职业；28.5%的原住民经营民宿、农家乐；18.8%的原住民经营餐馆、小吃店等，几乎所有有劳动能力的村民均以不同方式在参与户外协作和接待服务。

原住民逐渐转向以商业为导向的活动，因为这样能挣到更多的钱，大量外来游客和以商业服务为目的的向导也带来服务意识淡薄和环境污染等一系列问题。

面对环境污染，张艳杰认为应该建立景区相关行为或操作规范和监督检测机制，提升相关人群的环保意识及能力，引入户外环保相关的学习或培训。



景区方面也意识到环境问题的重要性。早在2018年，四姑娘山地区的43名高山向导（协作）参加了由四姑娘山管理局举办的首期生态旅游向导培训。

生态向导的工作不仅仅只是带路，还有知识传播，带你认识植物，带你见识鸟，也提醒你保护环境提高环保意识。

村民们从农耕放牧中抽离，转而从事向导工作，这里是养育他们的土地，这里所有的山和山谷他们都非常熟悉，是最适合的向导人选。

作为当地户外俱乐部负责人，阿尔曼希望这样的生态向导培训方式能够继续前行，培养更多的原住民向导，在可持续发展的前提下为登山户外客户提供服务。



我们可以算一笔账，如果是观光旅游，每个游客带来门票收入有150元，这是景区收入，平均下来食宿接待100元（观光客不一定会住），这是原住民收入，两项合计250元。

如果是户外客人，以徒步登大峰为例，门票还是150元，景区收入不变，但原住民的收入增加很多。一个向导一天300元、一匹马一天300元，另外在镇上需要食宿200元左右，两天登山加上一天准备，3天行程留给当地的直接收入超过1500元。

很显然，观光游对环境影响大，而户外登山不仅生态损耗小，而且原住民的收入更多，我们可以利用经济效益来调整原住民的生产方式，激发环境保护的“主动意识”。



我们应该鼓励和支持原住民成为向导，并提供相关培训。这将有助于增加原住民的参与度，同时也能为客户提供更真实、深入的原住民体验。

希望原住民向导机制能够创造更加繁荣、友善和可持续的户外环境，为登山户外人群提供富有特色和深度的户外体验，同时保护原住民的权益，促进川西地区的可持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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