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山岭》:用最真实的细节,描绘最狂野的梦

如果让你选择死亡的方式，你会怎么选择？
看完影片《神之山岭》，这个问题留在了我的脑海中。这部影片已经在去年年底于世界各地上映，却并不像同期的《登山家》和《无尽攀登》一样在国内引起关注。
今天，就让我们一起来看看这部“默默无闻”的影片。





剧情梗概

（以下内容包含大量剧透，请谨慎选择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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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町诚是日本一家报社的记者，主要工作是为登山活动拍摄图片和撰写报道。在一次失败的喜马拉雅山脉探险后，他在加德满都的酒吧偶然见到了马洛里的相机*注1，并且目击了与这部相机一同出现在加德满都，已经消失已久的羽生丈二。

羽生丈二曾被视为天才登山家，但在经历一系列登山事故后，他突然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去向也因此成了谜。深町诚为了那部马洛里的相机，在过往的报道和记录中追寻着羽生的线索。

在以往的记录中，羽生是一个孤僻、难以相处，却又纯粹且对攀登充满热情的人。由于他的孤僻，他没有稳定的攀登搭档，经常独自攀登，大量的独攀让他成为了有名的登山者，却也让他身陷困境。



在独自挑战大乔拉斯峰北壁的过程中，他失误滑坠，侥幸存活，却因此而失去了两根手指，这次事故后，人们再也没听到过关于他的攀登传奇。然而人生在世，难免留下痕迹，深町诚还是追查到了一个地方，追着这条线索，他最终来到了珠峰脚下的小镇南齐巴扎。

在这里，他见到了仍旧孤僻的羽生丈二，他自称金盆洗手，却被深町诚识破，既然金盆洗手，又为何长居山脚下？

虽然被羽生赶走，可深町诚知道当寒冬来临，羽生还是会去挑战珠峰的西南壁，他隔着门告诉羽生，无论如何他都会去大本营等他。



羽生果然还是来了，不过既然是独攀，他也跟深町诚约定好，只许拍照，互不干涉。一开始，深町诚还能远远跟在后面拍照，可随着海拔升高，他的身体开始对海拔产生反应，在风雪中晕厥了过去。而嘴上说着“不会管”的羽生，还是及时的搭救了深町诚。

夜晚，在风暴侵袭的帐篷中，羽生告诉深町诚，相机是他在前一年的冬季，在现在的位置附近迷路才发现的。胶卷里的照片恐怕无法改变历史，但这于他也并不重要。



风暴过后，深町诚下山，而羽生则决意继续攀登，二人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这也是深町诚最后一次见到羽生丈二。

回到大本营等待多日无果，继续等待羽生归来已经失去了意义，于是背夫和深町诚动身出山，在出山的途中，背夫将一封信纸包裹着的相机交给深町诚，羽生丈二在信中说道：

“只有攀登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所以我坚持到了最后。”

而羽生自己，也像乔治·马洛里一样，永远地倒在了高山上。



注1:如今我们都知道，1999年美国著名登山家Conrad Anker在中国一侧的山坡上找到了马洛里的遗体，但相机丢失。不过在动漫中，时间被设定为1993年。



创作幕后

《众神的山岭》本是2004年由日本东贩出版社出版的系列漫画，由梦枕獏创作，谷口治郎绘图。整个系列仅仅只有5册，豆瓣上仅374人打过分，评分最低的一册也有着9.1分的成绩。影片保留了原作漫画中大部分主线剧情，仅在一些细节有所改动。


▲《众神的山岭》原漫画第一册，豆瓣评分9.1。

提到梦枕獏这个名字，有些朋友也许不熟悉，但2017年上映的国产影视作品《妖猫传》应该大多有所耳闻，该片的剧本便是改编自梦枕獏的小说《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


▲妖猫传。
梦枕獏是日本魔幻文学的超级霸主，因80年代末连载著名小说《阴阳师》而大红大紫。小说《众神的山岭》则发布于1998年，一经发布便获得第十一届柴田炼三郎奖、第十六届日本冒险小说协会大奖、第五届文化厅媒体艺术节优秀奖等数个大奖。
而原画作的漫画家谷口治郎则是日本的著名漫画家，在他所画作的一连串作品中，《众神的山岭》远不是他最出彩的一部作品。相比《众神的山岭》，也许另一部作品更让大家耳熟能详——《孤独的美食家》（原作久住昌之，人称白吃（痴）作者。）



可是想到《孤独的美食家》中那些溢出屏幕的美味，吃顿烤肉都能写首诗的小确幸，你很难把它和《众神的山岭》这样一部严肃雄伟的作品联系到一起，这也体现了谷口治郎驾驭不同风格作品的强大功力。
将漫画改编成影视作品《神之山岭》不是第一部，却是特殊的一部。日本的动漫和影视产业高度发达，很少需要其他的国家将日漫作品改编为影视作品，在尽人皆知的那些动漫作品中，无一不是日本自产自销。
可《神之山岭》却是一部法国出品的动画电影。
影片开头，一个大大的Netflix标志首先映入眼帘，影片也继承了欧美动画片的风格，现实主义、电影感十足的分镜和剪辑、具有法国味道的配乐。在高度还原实地景色的同时又在色彩上为画面注入了一种超脱的气质，单论画面，给个9分不为过。



影片中有许多细节展现了这部影片在攀登方面的专业度，攀岩时流畅的重心转换，岩钉、绳梯、保护站、八字结，甚至连氧气瓶的阀门都画得清清楚楚。不过剧情中也有在空气稀薄地带无氧负重攀登这样离谱的桥段，确实离谱到家了。



这首先要归功于原作者本人的前期调研，为了写好《众神的山岭》，梦枕獏用了15年的时间构思，数次实地考察了珠峰地区，才完成了一部荡气回肠的作品。
影片中那些栩栩如生的细节则来自导演的辛勤付出，而导演帕特里克（Patrick Imbert）在接受采访时却表示自己对攀登“一无所知，除了知道山又高又冷”。


▲Patrick Imbert

第一次接手这部影片时，帕特里克正在忙别的项目，他只是用几个休息日为本片的制片人提供了一些想法和设计，后来他参与的事情逐渐增加，才最终成为了本片的导演。
影片中涉及登山的细节大部分来自于专业的顾问团队，为此帕特里克专门找到了一队曾经登顶过珠峰的攀登者，并花了些时间学习关于攀登的知识和技巧。再加上基于照片和视频的描绘，才有了那些细致入微的动作和装备。



内容短评

这部影片在IMDb和豆瓣的评分均为7.5，这个评分称不上高，倒也算不上差。
对于亲历过攀登的人来说，片中的细节能够引起不少共鸣：穿着冰爪的脚在同一个位置踢上好几遍只为踢出一个稳固的脚点；从保护站开始攀登前预先设置好一把快挂；甚至在保护点设置延长快挂。即便对于有一些攀登经历的人来说，这些都是容易被忽略的小细节，却在短短的95分钟内一一出现。
不过7.5分，说明影片在一些方面做得不错，另一些方面则有不足。



“剧情差点儿意思”

除去一小部分电影看了一半就乱打分的评价，和个别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打了低分的评价，大部分批评都集中在叙事上。
95分钟的剧情中有两条主线，一条是以深町诚的调查和访谈，追逐马洛里的相机为主的故事线，另一条是以研究对象羽生丈二经历和去向为主的故事线，这两条线在电影的后半段拧成一股，以深町诚知晓了马洛里之谜的答案为结局。
影片的开头，当马洛里和欧文在珠峰北坡一步一步地攀登时，我曾以为故事的主线是对马洛里登顶之谜的调查。可马洛里不仅不是故事的主线，甚至只在开头和结尾草草露面。画面一转，开始介绍影片的主角之一深町诚。



电影的前半段，两条故事线以嵌套的结构进行，通过深町诚的调查来揭示羽生丈二的经历。
对于一个在情节中从未正式出场，却已经被观众知晓经历的角色来说，羽生丈二这个角色存在着不少神秘之处，他为什么突然消失？他又为什么一直在尼泊尔过着东躲西藏不肯见人的生活？他是否已经对过去的生活释然？他还在攀登吗？



通常情况下，这类剧情的影片会在悬念累积到最高点后通过蛛丝马迹慢慢破解谜题，然后在豁然开朗的时刻迎来剧情高潮。
可当一个个悬念推进着剧情发展，观众的疑惑积累到高点时，南崎巴扎这个地名突然随着一封信出现，之前的悬念被一扫而空。
在那个人口仅有不到2000人的山中村落，找一个人还能有多难？



深町诚找到羽生的过程太过顺利，缺少解谜过程带来的乐趣，电影的后半段则平铺直叙地讲述了他们攀登珠峰西南壁的过程。这样的剧情难免让人感觉有些割裂。
其实单看影片的前一半或后一半，影片的叙事都相当连贯，不过连起来，好像确实差点儿意思。

“每一帧都好美”

虽然是日本原创、法国制造，影片的画面却有一种水墨画之感。



通过豆瓣上的评论不难看出，不少观影者是原作漫画的读者，因此评论中不乏批评画面过于平淡的声音。片中画面的风格与质感都与一般意义上的日本动漫有着明显的差别。
日本动漫的画面强调明暗对比，色调饱和度较高，强调速度感，并略显夸张。


▲不过动画里确实是色彩鲜艳。节选自漫画《海贼王》。

而本片的画面，色调偏向低饱和度的颜色，灰度较高。从山峰的青灰色到表现天空的淡蓝色，这种色调给人一种飘渺和淡远的疏离感和克制感，仿佛置身梦境之中。
然而其描绘山峰的线条却又是基于真实的照片，山的线条、质感和光影都在追求一种真实的感觉。



这样的场景，加上人物的语气和动作都以现实主义为主，虚虚实实之间，这仿佛是一段发生在你我身边的真实故事。这样的设定也许确实会失去日本漫画中那种特有的张力，使情绪被一定程度上弱化，却也让这部“动画片”更加接近一部电影。
同时，色彩也暗示了人物的性格与场景的气氛，在羽生丈二的青年时期，红色经常出现在他的穿戴之中，这暗示了他对攀登充满激情的态度和性格，而在后半段，他的穿戴以暗淡的灰黑色和青蓝色为主，给人一种孤僻与沉默的性格暗示。



而与此同时，在山上的深町诚则总是一身红衣，暗示着他也是对攀登充满激情的角色。
暗淡的颜色伴随羽生丈二攀登到了人生的终点，走到山顶的那一刻，青蓝色的画面让人感觉，他连成功都是如此的悲壮而孤独。而当最后深町诚来到珠峰之巅时，那样恬淡静谧的蓝色和天边一抹淡淡的金，是如此美丽的摄人心魄。





远山在呼唤

纵观全片，它虽然有着一些不足，但仍是一部值得观赏的影片。
也许是将5本漫画的内容浓缩在95分钟内导致了影片节奏的前后割裂，不过当影片结束，你仍会觉得这是一个具有深意且波澜壮阔的故事。
在影片的最后，深町诚得到了马洛里谜团的答案，可在繁华的市井中，他仍然显得那么寂寞而空虚。心中那些问题始终无法得到解答，为什么要攀登？为什么赌上性命？为什么要做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他给自己的答案，是没有答案。
攀登就像行走，真正的行者不因抵达了何处而停止，他们不只是以行走作为一种抵达目的地的手段，而是将行走本身作为目的。
对于攀登者来说，攀登是目的，而非手段。在攀登路上，他们会因为每一次成功登顶而欢呼雀跃，但不会因为某一次功成名就而停止攀登。
羽生丈二便倒在了攀登的路上，他从未放弃对于前行的执着信念。即便他孤僻、难以相处甚至有些冷漠，但在追求的路上坚持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终究是一种令人尊敬，不失尊严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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