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疫”制宜、虽败犹喜—2020环贡嘎徒步小记

  中午两点多，来到了可通车的山路上，并且的确看到不远处的河边有车在等候。快到跟前才发现那不是接我们的车，而是拉人过河收费20的车。宝哥就是吃这行饭的，自然不屑于被同行宰，带我们到上游较浅位置搬石头过河。后面的人看我们过去了，也都纷纷跟过来，不一会，就看到停在河边的那辆车掉头走了。
  再前行一点，找到了接我们的车。大概半个小时，估计二十公里左右的路程，到了玉龙西村。途中看着左侧连绵高山，我问，如果从日乌且垭口过来，他们从哪个路口上这条公路？好像没人说得清。坐车当然爽，但还是觉得这跟想象的徒步有什么不对。
  后面的事情，先是很简单，后来就有些乱。
  很简单是把房间一分，然后安排下午的活动，就是自愿去泉华滩，然后就是回来吃饭休息，庆祝第二天圆满成功。有些乱套是，手机信号一恢复，就是不断的惊叫。北京新发地出问题了，北京封闭了，北京回不去了，最后的哀嚎是领队的，石棉出问题了，成都回不去了。
  场面的确有点乱，大部分人都分占一个角落，拿着手机喂喂不停，看起来不是旅游客栈的小院，而是败退国军的某个作战室。没办法，我们这个小队，河北两个，北京两个。
  此时，最悠闲的是我和那个来自舒兰的家伙。我俩还很残忍地表示幽怨，北京人红起来了啊。
  一阵慌乱后，慢慢情况稍微明朗，至少到目前北京成都都可以回，然后大家都同意，无论如何，不会严重到哪里去；无论如何，咱们要把徒步进行到底。
  我在成都带了一小瓶威士忌酒，只是好玩，今晚就拿出来，说，原本是用来庆功的，现在先压压惊。大家哄笑，互相安慰，慢慢餐桌四周的气氛温暖、热闹起来。毕竟这两天的经历是如此美好，再扫兴再害怕的事都无法压制的。
  吃饭间，领队提到一个事情，大家顿时静了下来。他说刚刚接到公司电话，由于突发石棉疫情，本次环山肯定无法完成，同时为了避免成都形势恶化，公司要求领队尽快带队回成都。我们一听就不干，包括北京的都坚决反对。外面虽乱，山里还是安全，行程缩短一天可以理解，但缩短三四天，这等于取消行程。除非退费，否则行程就不能缩水。领队劝大家不急，他初步有个想法，尽量争取大家七天行程，并且安排原来线路没有的经典活动，但需要大家配合。
  这三天下来，我们对领队还是信任的，于是就答应听从他的意见和安排，既不让他为难，也保证我们不虚此行。这个团队还是不错的，危机之下，互相理解让步，总有圆满和喜悦。
  夜晚是宁静的，也是嘈杂的。房顶有老鼠，从半夜开始到凌晨三四点吧，基本按半小时一趟的频率在顶棚上溜圈。不过，想想这是贡嘎，是众生繁衍包罗万象之地，有什么也不见怪了。

                 


                 


                 


                 


                 

6月17日，今天新计划的新计划的目的地，是冷嘎措。
  冷嘎措是领队昨晚说的新计划的第一站，大家都很欢迎。一向对网红打卡地不感兴趣，但冷嘎措毕竟不同。泉华滩我昨天没去，因为去过知道怎么回事，但冷嘎措必须要去，因为哪怕我没去过也知道怎么回事。它海拔4550米，而玉龙村还不到4000米，并且是原路返回的一上一下，这样的行程想一想都兴奋。
  上午是休息自由活动时间。阳光下，玉龙西村四周的山野草地油绿发亮，白塔在蓝天映衬下格外圣洁。我们四处溜达，吓唬一下野兔，逗弄一下小牛，看陡坡上牛群悠闲吃草，听宝哥与老板谈合作贩牛。


                 


                 


                 


                 


                 


                 

  午饭后大家出发。领队建议骑马。最终四位女队员选择上马。
  开始的路缓，还有阳光，大家一路寻找土拨鼠，说说笑笑悠闲似郊游，然后准备买票上山时，瓢泼大雨来了。我和两个队友不想挤到售票处的帐篷里，披雨衣站在外面，但一会就顶不住还是钻进去了。因为知道山里天气多变，大家也就没有多少担忧。
  等雨小了，我们第一批出去开始爬山。路上陆陆续续遇到下山的驴友，不少人浑身湿透、面色呆滞，直愣愣地走过去。后来遇到几位浙江的还比较活跃，说刚才山顶上雨大还打雷，那雷就在头顶上炸，吓死了。
  总体感觉，从玉龙西村到冷嘎措的爬山，难度不大，强度稍大于从两岔河到盘盘山垭口。距离短但一路直上坡且坡度很大，加上雨后路滑，还是挺累人。当然，还是那句话，艰险才配绝美，每当扶杖喘息、回头一望时，在云雾里时隐时现的一排雪山会让你立即由苦转喜。此时，贡嘎不见踪影，只知就在那层乌云后面。我们都是一个念头，坚持到顶就看到它了。


                 


                 


                 


                 


                 


                 


                 


                 

  我们大概用了三个小时到湖边。阴云下本就不大的湖泊很不起眼。我们到对面湖边乱石中找好位置，边休息边听宝哥讲他遇到的遭雷击的故事，边等候那拨云见日见神山的时刻。到六点钟，眼见云层加厚、东南角雷电交加，大家的耐心和诚心都没了，赶紧下撤。
  下撤途中雨果然又来了，很快本就坑坑洼洼的山路都积满了水，跟旁边那些马道、牛道分不清了，我们也就索性不找什么路了，照着下山大方向，埋头赶路，不管鞋子死活。下山途中还遇到上山的，是那些要在湖边扎营迎接日出的驴友，佩服、祝福你们。
  我应该用了不到两个小时回到客栈。体力允许的话，连跑带滑，在这段路上体验一下速降跑山的感觉也是不错的。
  晚饭时光继续议论山外的疫情，好像没有大的变化。北京的队友继续联络亲朋，托他们打听最新动静，尤其是能不能回、回去后关不关的消息。领队也确定，此行不可能走石棉，否则可能回不了成都，只能从新都桥回去。
这些对大家影响不大，影响大的反倒是晚上准点夜跑、还是间歇跑的耗子，差一点整夜未睡。


                 


                 


                 


                 

6月18日，今天的安排很丰富，贡嘎寺和子梅垭口。领队说，今天这两个地方还看不到贡嘎山的话，那真是……我们接口，真是运气差。领队说，不是，是贡嘎山邀请你们再来。
  好吧，领队自我安慰的话让我们对今天遇到什么状况都有了心理准备，但最终的遭遇还是超出我们的预料。
  坐微面翻子梅垭口去贡嘎寺，拐弯路的千曲百折、腾云驾雾也就算了。辛苦爬到贡嘎寺，眼前还是云遮雾罩，别说贡嘎山了，山在哪都不知道。原路返回子梅村，已经快中午两点，然后打起精神去巴王海。好的，先是河水涨了，包车过不去，我们下车绕路继续往前。然后遇到一条河，没事，我们踩石头跳过去，又是一条河，跳不过去，没事，我和宝哥抬木头搭桥，继续往前，又是一条河，没事，我们搭桥，太宽了搭不起来，没事，往四处找，不到黄河不死心，果然下游处有木头横在河面上，木头粗不过碗口，有点细还湿滑，第一位自告奋勇、身手不错的队员一个趔趄差点掉河里。我们认怂了，山也看不到，水也看不到，回去吧。


                 


                 


                 


                 


                 


                 

  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我们回到子梅村上车，重新绕那条几乎垂直拔高一千米的山路返回子梅垭口。一路依然云雾弥漫，大家本来就累，加上失望，加上无休止的摇晃，都快睡着了。五点半左右到了山路垭口，我们说，既然来了，总是要下来看看，打个白卡吧。领队说，实际上看贡嘎的位置还要再上一点，司机还不错又发动车子开到顶头。果然有几辆车停在这里，远处云雾里影影绰绰有几个身影，估计跟我们一样，是不死心或者尽个心而已的游客。
  垭口上风大气温低，我都冷得头疼，站一会就钻进车里。六点一刻左右吧，听旁边一放无人机的哥们说，200米上空还是灰蒙蒙的。此时车里都坐齐了，不知是谁说的，回去吧。司机说好吧。然后不知是谁说的，再等十分钟看看。然后大家要么打盹、要么看手机，准备把这十分钟磨过去。
  忽然听到外面有些躁动，然后司机说你们看。车头正对贡嘎山方向，此时前方云雾中出现了一条裂缝，裂缝后面是有些刺眼的蓝天和雪山。
  此后的景象就不好描写了，裂缝越来越大，垭口上的喊叫声越来越大。当最终贡嘎山呈现在大家眼前时。垭口上的人分两类，一类在默看着、念叨着，一类在狂喊着、奔跑着。我们同行的吉林小伙，接近疯狂，他的喊叫带着哭声，见谁抱谁，但此时不觉荒唐、反倒合情。我见过雪山无数，但也忍不住流泪了，头一次情不自禁、不由自主地为自己所有的亲人祈福，还念出声来。
  大约持续了二十钟，云雾涌过来重新把神山遮住了。我们有些不舍地默默上车，然后车里的说笑就轰然而起。大家为今天的幸运、为今天这样先抑后扬的幸运而激动、兴奋。我们都说，这神山把我们抑得太狠了，扬起来小心脏都受不了啊。
  谁知道，神山还在笑，这都受不了，后面还有呢。


                 

                 


                 


                 


                 

  车子开到子梅村的上木居客栈。这家客栈是宾馆标准，雕栏画栋，整洁宽敞，大家更是高兴，在大堂里边办入住手续，边继续交流今天的观景感言和精彩图片，气氛欢快之极。
  忽然，老板很紧张地找领队，问有没有北京、武汉和吉林的？领队说，有，四个。老板说，刚才乡派出所通知，所有这些地区的人要集中隔离，一会就来检查。我们一听有点懵，隔离？熟悉又陌生的词汇，等反应过来又炸了锅，那怎么行？坚决不能隔离！领队也不干，跟老板在一边嘀咕。半天，领队把大家召集一起，说只能这样，你们四位赶快换房，到一楼最里面的两间躲起来。另外，刚才谁那么快就把身份证都登记了？现在只能撕掉重新写，把他们四位去掉，还要把别人的登记信息模仿笔迹抄上去。警察可能很快就来，大家赶紧。领队说，但愿大家没事，不要被隔离。这事有点冒险，大家要有心理准备。领队说完此话，年轻的脸庞上一脸凝重。大家一时沉默，刚才兴高采烈的气氛也跟着消失了。
  于是匆忙把刚刚搬上去的行李从二楼拖到一楼。这客栈还真大，一楼对开两排房间就有十几间，给我们安排的两间房在最尽头还拐弯，走半天才到。北京那位大姐都犹豫了，这太吓人了。然后跟我们说，你们晚上听到什么动静，别不管我们啊。我们理解她，住宾馆都不敢睡的人，此时不紧张才怪。
  吉林小伙一进房间，就把门反锁。我不解地看着他。他反应过来，说哥别误会，我从小被教育，出门到哪先关门，习惯了。我说，我还以为你准备顶着门拒捕呢。
   两人关在房间里都不敢出声。中间领队过来检查，说可能警察会过来开门看看，你们就不吭声。行李挪到其他房间去，要不然开门看到肯定起疑心。这情况连我这样号称胆大的都有点慌，就把前天晚上喝剩的酒拿出来，跟小伙继续压惊。小伙看着我一脸敬佩，哥，你早就留了一手啊？
  晚上已经快八点了。外面一直没有听到鸣笛、敲门或者说你的身份证呢这样的声音，原本绷着的心也就慢慢松弛下来。我俩探头出去看看，夜深人静鸡犬不闻，最终大家一致确认，毕竟不是抓特务，这么晚了JC应该不会来了。我们被中断的欢乐还是继续吧。把所有好吃的都拿出来分享吧！那是一种稍被压抑但越发强烈的欢乐，终生不忘。
  一夜平安。三个队友还半夜出去拍了星空。看腻了类似的星空照片，但看着自己队友拍的图片，还是觉得不一样，毕竟自己就在旁边。


                 


6月19日，今天的计划就是回成都。
  由于比原计划提前了一天，并且估计回成都的时间比较早，所以领队建议我们尽快确定各自行程，尤其是想当晚准备到机场的，要提前联系。
  大家先是意见不一。我们几位觉得既然提前了，也就不急赶回去了。这一趟的经历，难道不值得用成都一场酒宴来庆贺、来结束吗？所以我们先就决定至少今晚是要聚餐的。
  返回成都的路上，大家不需要做动员，慢慢意见统一了，今晚聚会吃火锅，并且全体参加。
  那一餐是在西玉龙的蜀大侠火锅店。那一餐同样难忘。一路风风雨雨、惊惊吓吓，但有惊无险、 先苦后甜，尤其是子梅垭口得见贡嘎真容的经历，让大家感慨太多。另外，本来对这个七女四男队伍不看好，但走下来发现还是很好的组合。不管年长还是年少，各自品质、个性都不错，难得是有互帮互谅的团体意识，一路竟然没有发生任何不愉快。这对我来说，反正是没有料到的。风景虽美，但总比不上人美更动人。
  我们这个组合，想想挺有意思，光列举一下各自的身份就好玩。比如来自广州的是福建人、来自北京的是新疆人、来自云南的是北京人、来自成都的是甘肃人、来自武汉的是山东人、来自上海的是吉林人，对了，两位来自河北的河北人说，他们是河南人，等等，这个现象是社会流动大潮造就的，还是因为户外人本就有颗不安分的心？
  反正那一晚是成都大姐回家拿的酒，她问我，几瓶？我说一瓶足够。后来她拿来了三瓶，藏酒王，后来都喝完了，后来我醉到吐了。
  好景难寻，好队友也难觅。贡嘎自然还会再来，很多队友不会再见，尽管那一晚大家都说还会相见的。但无论如何，他们将永远跟美景一样，是这一次贡嘎之行美好的记忆。
  是的，贡嘎一定要再来的。下一次贡嘎，我要选择重装，我要要翻过日乌且垭口，我要向贡嘎再次感谢他的恩赐，也要祈求他保佑我一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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